上海弄堂来了2名妙龄旗袍女子
1950年10月初,上海进入秋季,弄堂外的梧桐泛黄。雁荡路55弄搬进来了2名新住客,这2名住客都是妙龄女子,身穿旗袍,妆扮精致。附近居民知道两人一位姓陈,一位姓王。而那姓王的小姐尤其出彩,不仅身材高挑,穿着时髦,皮肤也极好。
两人搬过来后,十分低调。陈小姐平日几乎不怎么出门,而王小姐每次出门都是急匆匆的,不在外多待,也不与人多交谈。每次邻居与她打招呼,她就小声地简单回答,不肯多说一句。
万国雄与陈筠白
陈小姐与王小姐在弄堂里以手工品营生,也办起美术社辅导学生。王小姐颇有才气,还时常给上海的报纸投稿,每月也能赚取一些稿费。两人大好年华,长相不错,自然吸引过来不少男子,但两人拒绝了所有爱慕者,仍是本本分分过着自己的生活。这让周边的邻居觉得,这两名姑娘性子虽然有些冷淡,却品性高洁,十分可贵。
只是这王小姐却也有些奇怪。她明明身材十分窈窕,却在三伏天,还是穿着高领长袖衣服,把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。莫非她有什么隐疾?邻居虽有疑惑,却也不好冒昧打听别人的隐私,把疑虑藏了下去。
王陈两位小姐在这弄堂住了好几年,与周边邻居关系处得不错,却也从不过分亲近。1956年,安静的弄堂里来了一批人,一看,竟是公安机关的。
干警敲响王陈二位小姐所住的房门,门打开了,是王小姐。
干警拿出逮捕令,并准备当场搜查。那位王小姐语气平静道:“不用搜了,我是男的。”
王小姐与万国雄
王小姐被逮捕后,邻居纷纷讶然,这在周边住了好几年的姑娘,怎么会是个男人?
然而,也有些人并不那么意外,比如弄堂口早餐铺的老板。那王小姐几乎每天都在他这里买早饭,一根油条,两张油饼。买了后从不在铺子吃,而是拿着匆匆回家。老板起初还会热络地与王小姐寒暄,但对方不怎么答话,气质十分高冷。
做生意的人,见过形形色色的人,但这位王小姐过于高冷,让早餐铺老板印象十分深刻,每次她来买早餐时,也会多看两眼。有一次,却看出了些异样。
王小姐长年穿高领衣服,但那日兴许是忘了,没有扣上最上边的扣子,露出了一截脖子。这王小姐平日精细打扮,唇红齿白的,但露出的那截脖子不仅有些发黄,还有非常明显的喉结。再往下一看,她腿上有没刮干净的腿毛,浓密得不像一般女子。
联想到王小姐平日里孤僻高冷的行迹,他突然有了一个猜测。
而弄堂里,生疑的不仅是这名早餐铺子老板,还有治保主任。有次大雨过后,王小姐住所阳台晾的衣物被雨打落了一些,弄堂里的小孩子便把东西捡起来看。路过的治保主任沈大妈看到孩子手上的东西时,不解地皱起眉头。
小孩手上拿着内衣,这内衣里塞了一大团棉花,当时普通女子的内衣款式很少这样。沈大妈虽然将衣物还给了王小姐,却总觉得有些奇怪,最后还是找到公安,报告弄堂里有名女子,身份可疑。
先前发现王小姐可疑的老板,也已上报了情况。短短时日内,接连两个举报,公安部门不由得重视起来。
此时,一封来自成都的举报信,又将事情推向了真相一侧。这封信是成都人民银行的一名姓万的职员寄来的,信中她提到自己的哥哥万国雄在解放前是国民党特务,南京解放后便同他们失去了联系。本来以为哥哥已经随国民党逃到了台湾,但没想到前段时间收到了一封信,称他一切安好,不要挂念。
信封上的署名是王嘉娟,不是万国雄的真名。妹妹是共青团员,思想觉悟也是不错的,发现信件可疑,便猜测哥哥是不是如今潜伏在大陆,仍在为国民党办事。为了大义,也为了让哥哥及时止损,她便一封举报信送到了上海市政府公安局。
事情进展到此,公安部门也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,立即展开严密调查。警察先从万国雄的母校原国民党中央大学调出他的档案,档案上的照片同那名王小姐的确是同一人!而两人的字迹也高度相似。
于是,公安干警来到万国雄的住所,准备传唤他。一个国民党特务不动声色地潜伏在上海多年,此人心理素质和能力应当极高,于是进行任务时,干警们十分紧张,但没想到,开门后那位“王小姐”直接承认了身份,束手就擒。
潜伏始末
万国雄出生于1925年,四川成都人。1943年,他考入中央大学,并加入国民党三青团。他思想极为反动,与国民党不谋而合,一直受到重视,大二那年直接成为国民党正式党员。同年,他加入了一个叫三思社的组织,这一组织对外是中央大学的学生组织,实则是国民党的特务组织。
成为三思社成员后,万国雄便开始进行反动宣传工作,暗中调查监视进步学生的情况,破坏进步学生运动。1949年,南京解放,三思社也在同一时间突然消失了。我党地下组织曾调查过,却没有任何消息。
不久后,广西柳州报社来了一名女记者。这名女记者叫王秀娟,文笔十分不错。然而1949年12月广西解放时,在单位表现良好的王秀娟却消失了。
这王秀娟,正是万国雄所扮。万国雄匆匆赶到上海,又化名为王嘉娟。当时全国刚解放,身份存疑的人有不少,组织虽在大力调查,却也很难全部整理清楚。
万国雄逃到上海后,与上级取得联系,并根据指示进行潜伏从事特务活动。这时,他给自己伪造的身份是一名家破人亡的女学生,因此住进了上海基督教的圣玛利女子宿舍。也是在这里,万国雄认识了陈筠白。
陈筠白此前与一个商人有过一段婚姻,但这商人生性风流,婚后不久便与另一名年轻貌美女子出轨,最后与陈筠白离婚。遭受情感打击的陈筠白,也没有了生活来源,便做起了妓女。上海解放后,私娼生意被时任上海市长的陈毅严令禁止。陈筠白无处可去,也住进了圣玛利女子宿舍。
陈筠白凭借自己灵巧的双手,开始做些绣制品谋生。同宿舍的万国雄伪装成王嘉娟后,也帮她一起做事。同时,万国雄也在暗暗观察女人的神态举止,以便将自己隐藏得更好。
一个无家可归,内心孤独的女人,和一个无亲无朋、隐瞒身份的“女人”,渐渐亲近起来,成为一对姐妹。宿舍里条件并不算好,生活也不太方便,两人靠着鞋稿和绣制品挣了些钱后,便商量着搬出去。后来,找到了雁荡路55弄的一间住所,为了省钱,两人只租了一个小公寓。
姐妹变夫妻
日日相处,再好的遮掩都有被戳破的一天。陈筠白很早就疑惑,王小姐为何总是如此“避讳”,她在家里也从不穿清凉的衣物,也不会在自己面前换衣服,而且永远保持着妆扮光鲜的样子。
疑虑越来越重,陈筠白也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来王小姐的生活。有一日,王小姐去上厕所,门没掩实,陈筠白一眼瞥过去,发现王小姐竟是站着上厕所的!
王小姐是男子!
这个念头在陈筠白头脑中炸开,但她又很快冷静下来。当晚,她便拉住王小姐,直接把话挑明,询问他的身份。万国雄知晓事情已经无法隐瞒,便交代了自己的男子身份,但又找了个借口掩盖自己国民党特务的真实身份。
陈筠白与这名“王小姐”相互陪伴已有几年,日日相处的感情也不是假的,经过一番思考,她选择帮万国雄隐瞒身份,两人的关系也从姐妹变成夫妻。邻居只觉得艰难世道里,两名女子能如此洁身自好,从不与登门拜访的男子有过任何纠缠,却不想这两人间便有一层男女关系。
万国雄被捕后十分配合调查,鉴于这一主动认罪的良好表现,他被判处有期徒刑18年。1974年,万国雄出狱。四年后,党中央展开了平反冤假错案的行动,万国雄却不安分了。
他上诉,称自己当年男扮女装纯粹是因为个人的性别认知问题,并不是什么特务潜伏,因此没有触犯任何法律,要求撤销当年的判刑。
事实上,万国雄此人的确在性别认知上有一些问题,在大学时,他便时常在无人的时候涂抹脂粉,换上女装,模仿女子形态。有一次大学室友发现他柜子里的水粉衣物后,他谎称这是为自己的女友准备的礼物。当年他进入三思社成为特务,某种程度上也是这个“技能”给他加了分。
经过上海法院的严格复查,最终判定情况属实,万国雄案不存在冤假情况。人生如戏,戏如人生,但那些带着不当目的的伪装潜伏,终将会被揭开面具。